溫辰意真實體驗什麽叫一秒天堂一秒地獄。

他剛剛才仗著馬甲尚捂得嚴嚴實實，把向澤一條條地數落了一遍，還說得振振有詞。結果沒過十分鐘，局面就在眨眼間反轉了。

比對著向澤吹彩虹屁更可怕的，是被他知道吹的人是自己。

溫辰意腦海一片轟鳴，連自己正靠在向澤懷裏都沒意識到。他忽然醒悟，為何那天晚上向澤在看到JF的私信後，會露出那種眼神，恐怕當時就已經知道“用戶92979”是他的小號了。

既然如此，之後他們在私信裏的對話……溫辰意不由得打了個顫，壓根不敢回憶當晚他究竟講了什麽，反正在此時此刻，能想起來的每一個字都是他不堪回首的黑歷史。

但不管怎麽說，向澤現在無憑無據，空口白牙地給他套了個帽子。即便向澤一字不錯地說中了，在這種狀況下，溫辰意也絕對不會承認的。

他深吸一口氣，定了定神，說道：“七九是誰？我不是跟你說過，那個手表不是我中的獎了嗎？”

向澤輕輕摩挲著他的手腕，側過臉意味深長地看著他，半晌才緩緩道：“真的？”

溫辰意鼓起勇氣和向澤對視了一眼：“騙你幹什麽，你開小號磕CP不慎重，被我發現了就想把我拉下水，你這可是誣陷。”他掙了掙，沒能脫開向澤的手，一臉無可奈何地道，“這樣，我答應不會把你的事情說出去的，行了吧？”

向澤輕笑著沒說話。溫辰意有些緊張地舔了舔唇，繼續說：“我又不像你那麽閑，怎麽可能去當你的……你的粉絲。”

“但是……”

“沒有但是，如果你非要說那個什麽七九是我，你好歹拿出點證據吧？”溫辰意見向澤沈默，趕緊道，“你看，沒有就……”

“我有的。”

向澤能有什麽證據？！

溫辰意心下一驚，迅速地在腦內回憶了一遍。按他的謹慎，小號上絕對沒有任何可能露出馬腳的地方——除了兩次烏龍，可是第一次他已經刪掉了，至於第二次，向澤沒有出席他的生日派對，應該也看不出來才對。

他稍稍安心，硬著頭皮說：“那你拿給我看啊，可別是編的。”

溫辰意話音剛落就想反悔，他眼睜睜地看著向澤拿起手機，雙手繞過自己的肩，蘋果XSmax的大屏幕近在咫尺，上面顯示著自己的小號微博，簡介裏寫得分明：世界特級吹澤專家。

向澤是人嗎？溫辰意快瘋了，只恨不能憑空消失，心底直怪自己剛才亂逞強。

向澤點開相冊，隨便按開一張照片，拍的都是海報和周邊。他指著背景道：“這是你家的書桌。”

“這是臥室。”

“茶幾。”

“床。”

溫辰意想要反駁，張了張嘴，卻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——向澤說的全都是對的。

說好公開處刑，誰知到最後上刑場的竟然是他，溫辰意沒料到報應來得如此之快，這比起念微博的羞恥程度是有過之而無不及。

向澤滑向下一張照片，配字裏寫了幾句表白，放到普通粉絲身上是最正常不過那種，可偏偏眼前這位不是普通的粉絲。

他把這兩三句話來來回回地看了幾遍，指尖落在“我愛他”三個字上，一時心潮翻湧。他在溫辰意的肩上輕輕地蹭了蹭，低聲道：“我也愛你，七九太太。”

向澤聲音低沈磁性，每個字都帶著似有若無的尾音，伴著濕熱的氣息，從溫辰意耳畔鉆進去，悉數化成敲打在心上的鼓點，蕩出聲聲回響。溫辰意被刺激得不輕，從向澤懷裏掙出來，迅速跳開半米遠，一手捂著紅得幾欲滴血的耳朵，故作兇巴巴地吼：“什麽太太，別亂叫。”

他沒等向澤說話，又高聲反駁道：“還有，你說的哪裏能叫證據？！我家的床都是宜家的大眾款，這最多只能叫巧合。”

溫辰意不知道，他現在的樣子像一只張牙舞爪、佯裝發怒的兔子，只需一眼，就能看穿他內心其實又慫又慌。

太可愛了。

向澤忍不住彎起嘴角。溫辰意瞪了他一眼：“話題很嚴肅，你笑什麽笑！”

然而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，向澤立馬順著他，斂起臉上的笑：“嗯，不笑了。”

溫辰意斜眼看他，一字一句地重申一遍：“你那些證據全都是漏洞，不能作數。”

向澤真誠地點頭：“是我的疏忽。”

溫辰意下結論：“所以這個號不是我的。”

“好吧。”向澤臉上閃過一絲可惜和失落，“我還一直以為是你，才會去開小號……”

溫辰意聞言，馬上豎起了耳朵。他輕咳一聲，假裝無意地問道：“哦，為什麽？”

向澤說：“因為，想要試試做和你一樣的事。”

他以前也不知道，為何溫辰意會開這麽一個小號，還寫了一堆分析貼，直到他親自做過，才總算明白，每一次仔細回顧都是從旁觀者的角度再看一遍，能看到的都會比當時的自己多得多。

有時候是不經意的眼神，有時候是無意識的動作，雖然簡單，卻足以勝過千言萬語。向澤才知道，當年的自己比想象中還要喜歡溫辰意，而他那時又是抱著怎樣的心情，一幀幀地重溫這些視頻。

“對不起，是我太遲鈍了。”向澤握起他的手，兩人手腕上的木牌輕輕撞在一起，發出一聲細微的悶響。

“明明是笨。”溫辰意別開臉，低聲道。

“嗯，你說得對。”向澤眼神柔和地看著他，“笨到錯過了五年，讓你傷心，還讓你生氣。”

行吧，算是心裏還有點數，溫辰意想。

“辰意我知道你還沒原諒我。”向澤摩挲著他的指節，小心翼翼地說，“但是我可以保證，從今往後，我人生裏剩下的所有日子，都一定會陪在你身邊。

“我想和你一起，把五年的空白填滿。”

“你願意嗎？”

溫辰意垂著眼眸，腦海裏湧現出種種畫面，一點一滴均是這一周以來的相處。他突然發現，自己想起那道坎的時間已經越來越少。

人總是會變的，向澤在改變，他亦是如此。雖然陰影依舊存在，但是有朝一日，它總能縮小至忽略不計，甚至消失。在那之前，他總不能白白空等著，既浪費他的時間，也浪費別人的時間。

他曾說過向澤，不願和他一同冒險，現在看來，他自己也沒資格這麽說。

溫辰意回憶起安顏說過的那番話，忽然覺得的確有一番道理。人生苦短，不如及時行樂，起碼這一周的旅途可以證明，他和向澤在一起還是能擁有快樂的。

他猶豫片刻，最終點頭道：“好。”

答案來得猝不及防，向澤本還以為沒希望，心裏正有些沮喪，這下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，楞楞地看著溫辰意：“什麽？”

“我說，好……餵！”溫辰意手忙腳亂地接住突然抱過來的向澤，連連往後退了兩步，沒好氣地道，“向先生，你有考慮過你的身高和體重嗎？！”

向澤雙手緊緊摟著溫辰意的腰，把臉埋在他的肩窩裏，悶聲道：“我很高興。”

溫辰意撇了撇嘴，沒推開他，只道：“我還沒說徹底原諒你。”

“嗯，我會努力的。”向澤扣著他的手舉起來，兩條紅繩像纏在一塊似的，“這樣算不算鎖了？”

溫辰意對上向澤明亮的雙眸，怎麽也說不出否認的話來，只好道：“算算算，鎖死了，行了吧。”

向澤對著兩根紅繩端詳一陣，說：“我可不可以拍張照片？”

“不行……”溫辰意改口，“……不準放到你那些什麽分析貼裏。”

向澤從善如流地應下：“辰意，你真的不打算回圈子裏嗎？”

溫辰意當機立斷地回答：“不回。”

他跟向澤在一起和他要堅持當唯粉這件事有什麽沖突嗎？

沒有。

向澤聞言動作一頓，眉眼帶笑地看著溫辰意：“我剛剛好像沒說是什麽圈子。”

溫辰意猛然回神，發現自己又被下了套，頓時惱羞成怒，正要發作，便被向澤摟進了懷裏。

“別生氣，”向澤輕撫他的背，道，“其實我也是你的粉絲，這樣算打平了吧？”

“你……”溫辰意想起對方小號的微博裏那幾條誇自己的，還真的無法反駁。他伸手戳了戳向澤的肩，氣道：“當初誰跟我說自己是澤擔的？”

向澤一本正經地說：“溫溫比較好，爬墻了。”

不知為何，這個稱呼從向澤口中出來總有些說不出的微妙。溫辰意感覺臉頰有些燙：“……你別這麽叫。”

“為什麽？”向澤疑惑地眨了眨眼，“溫溫也挺好聽的。”

溫辰意說不過他，幹脆仰起頭堵住他的唇，半晌才退開來。他側過臉擦了擦唇角的水跡，對一臉怔楞的向澤道：“看我幹嘛，我突然想給粉絲飯撒不可以嗎？”

“當然可以。”向澤失笑，將他攔腰抱起，往房間裏走去，“再給我一個好不好？”

“不行，一天只有一次。”

“好吧，那我給你。”

……

“我日，向澤，你這不叫飯撒，叫睡粉好嗎？！”

“嗯，你教我一下？。”

“滾開，我要跟你解鎖……你！”

“解不了，鑰匙扔海裏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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